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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黄毛小狐狸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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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流纨足尖点地,身形快速掠出。她像阵风般朝小狐狸的山洞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小黄乍见沈流纨突然出现,心下一骇,正要请坐。沈流纨却欺身而上,手掌蜷曲如利爪,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,眉眼扭曲,面上尽是狠戾之色:

    “那洞里到底是何妖怪?他抓走了白浮,你立刻带我进去!”

    小黄脸上悚然变色,却高高昂起了头:“若不是你们擅自入洞,他怎会被抓?我不去!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送你去地下陪他!”沈流纨的声音紧得似秋水利刃。这个世上,她早就没有了家,没了养父,连有过情谊的聂如风也不在了。这个世上,她只剩下白浮——一只鬼。时至此刻,她才明白心中紧张,如履薄冰。

    小黄的脸上渐渐泛出青白之色,眼眶爆裂,口鼻里空气渐失。生命像晨间逐渐消散的浓雾。他的眼前浮现出多年以前的画面。

    都说狐狸聪明,万物修炼,就狐狸成人的最多。可是偏偏小黄,就似缺了根筋一般,连扁嘴鸭子都能嘲笑他两句。

    就连修仙的聂如风也常常按捺不住性子,揪着他的耳朵骂他蠢得似千年松树下那块万年老石,一辈子也休想悟透。骂归骂,聂如风却常常提点他。

    这满山的精怪,要是能得修仙之人的指点,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。聂如风指点小黄如家常便饭,可惜的是左耳进,右耳出,一个字也没留下。羡慕得满山精怪差点吐血,也有些山精树怪明欺他蠢笨,说些好话哄他说出聂如风的指点之语。

    无奈他实在蠢得还有剩下的,支支吾吾说半天,到底言不及义。而他的修炼之路,也似崎岖山路,一眼望不到头。

    后来聂如风不告而别,他没了依靠,成了满山精怪嫌弃的低等妖物。直到那一天,他误入洞中……

    “我不管你有些什么勾当,我只要救出白浮。他不仅是我的朋友,更是聂女郎的多年至交……”

    听到“聂女郎”三字时,小黄才拼尽全身力气划了划爪子。

    沈流纨缓缓松开手。

    “你说过的话不可反悔!”

    “决不食言!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难怪沈流纨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这洞中有何机关,原来那入口处竟在头顶。小黄正要纵身一跃,突然顿住了,回头对沈流纨说:“你决不伤害她?”

    沈流纨翻了个白眼,心中暗道,以那妖怪神出鬼没的功力来看,自己跟他交手亦要自求多福,哪有一定把握伤他?!

    不过,此刻决不能露怯就是了。她摆出一副高人的模样:“放心,我救了白浮便带他离开,不再管你们是非。”

    沈流纨随着小黄跃上洞定,只见一个只能容两三人的小洞。右侧有一条极窄的小道,弯弯曲曲不知伸向何处。小黄在怀中扣扣索索半天,掏出一粒莹润的夜明珠。

    霎时,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有了一处莹白光源。其实若没有这光源,凭着鬼衣之功,沈流纨亦能夜视。

    顺着那窄道走了良久,沈流纨感到依稀往下,似乎朝地底走去。四周围安静得让人感觉失聪了一般。越走,那窄道越多,小黄却极为熟练,显然是走惯了的。

    只是,这窄道不像人力所凿,倒像自然开裂的。沈流纨暗自诧异,没想到这山中竟然有这许多裂缝。

    再走了一炷香时间,沈流纨只觉鼻尖飘过一丝熟悉气味。她也顾不上再管小黄,足下发力,朝着那味道迅速飞身而去。好几次锋利的石刃擦破了皮肤,渗出血痕。

    小黄一看,心中也急,迅速追了上来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好不容易冲到那窄道尽头,沈流纨却突然顿住了脚步。一道寒流从后背蔓延至全身,将每一个毛孔都炸开。活至此,她从未见过此等妖异而骇人的场景。

    窄道深处,路途决断,如同贴在石壁上德一个小孔。而石壁下方豁然开朗,如一深涧。然而涧中寸草不生,皮毛不附,只有一朵巨大的似花又似藤蔓的植物,占据了整片地底。

    数片屋顶大小的树叶中探出一只长茎,顶上结了一朵白色的话。而那中间花蕊却不是花蕊,而分明是一张巨大的人脸。

    依稀是个女子模样。

    却有张水缸般大小的脸,窄眉细目,像人脸上拉开的缝。一见沈流纨到,那长茎陡然伏身而起,张开血盆大口,似是要将沈流纨一口吞下。

    带着腥臭的劲风仿佛能将人扇得四分五裂。

    沈流纨连退数步,以为那妖怪必能被窄道阻住。殊不知那长茎下方不知何时凭空深处了数条藤蔓,竟然穿过石壁从四面八方而来。

    沈流纨这才惊觉方才所走的窄道竟然都是这妖怪抓出来的。此番难道真要命丧此处?

    “小双!住手!”

    小黄急急忙忙冲出:“这位女郎是我带来的。她是我的朋友。此前她和那只鬼误入此处,你能不能放了白浮?”

    那妖怪听闻此言,才停住动作。一朵硕大的花形脸在半空中摇摇晃晃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沈流纨倒抽一口凉气,暗中观测白浮到底身在何处。

    停了半晌,她才猛然发觉这洞中除了小黄的妖气之外,竟丝毫闻不到其他妖气。难道那巨大的怪物不是妖不成?难道这满山的灵气都是被这怪物吸尽了?

    她,到底是何方邪魅?

    她,和那小狐狸又到底是何关系?

    小黄急急忙忙从窄道中冲出,踩在一条藤蔓上,慢慢走至长茎一侧,与那花形人脸并身而立。其实他也越来越担心,初时见到小双时只是一朵寻常的白花而已,可是这几年却越长越大,再这样下去,岂不连整座山都被她吞噬?

    花怪见到小黄靠近,巨脸上露出一丝欣喜。花瓣不断蹭着小黄的身子。就连长茎也似狐狸尾巴一般,摇个不停。

    沈流纨在一旁看得更是疑窦丛生。这妖物的动作,乃至咿咿呀呀发出的声音颇似狐狸习性。

    她细思一番,妖物有了灵性之后,会学习模仿周围的一切,就似小孩出生之后,学习走路、说话。妖物混迹人群之前,亦是要偷偷观摩人的一言一行的。这妖物模仿学习的对象难道就是小黄?也就是说,她是小黄一手养大的?可是看她的妖力,倒是强上小黄数倍不止。

    不多时,小黄又俯身不知在那妖物的旁边说了些什么。那妖物经兀自像笑了一般。

    又待了一会儿,小黄抬头,神色骤然紧张,像是急着要和沈流纨说甚么,可是还没来得出口,已被那藤蔓强行塞入窄道之中。

    变起仓促,电光火石之间,那妖物的藤蔓夹着千斤之力向沈流纨袭来。

    幸好她一直暗中观察,小心翼翼,才堪堪闪身避过。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,沈流纨还没理清前因后果,已再顾不上思索,一个飞身踩上藤蔓,冲出了窄道。

    霎时间,无数条藤蔓从长茎之中生出,朝沈流纨席卷而来。

    沈流纨双手如利爪,在藤蔓之间左冲右突。一爪过去,藤蔓散如黑雾,顷刻之间却又凝聚成形。

    几番交手之后,沈流纨体力渐消,周身已被汗水湿透,这样下去,就算抓破所有藤蔓,也终将体力透支。

    沈流纨明知藤蔓只是黑雾所化,而这妖物的弱点必在长茎之中,奈何近身不得。她又使不出任何咒术也破解邪法,只得强撑过招,伺机而动。

    正待神危力困之时,沈流纨猛然想起那妖物与小狐狸极为亲密,适才送小狐狸入窄道分明是安置一旁的意思。她心下一狠,猛然后退,跃入窄道之中。

    一把抓住小黄,扼住咽喉。她扯着小黄而出,冲那妖物到:“你不放,这小狐狸就活不成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沈流纨手上越发使劲。小狐狸的脖子显出五道抓痕。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”几声长啸似愤怒不已。妖物扭动着硕大的身子,数道藤蔓迅速爬近沈流纨身边,可是挺在一尺开外,再不敢动弹。

    此刻,她的心中似愁肠百结。饶是她,也懂得,那个养了自己长大的小狐狸悬命于这个女人的爪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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