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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 戒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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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幕被映红的一角,是帝都的天。

    清冷的月斜挂在梧桐枝头,流淌的月光苍凉如水。

    易道临折了一段桂枝,随手挥了几下,发出刷刷的声音。枝头在沙地上划过,勾勒出帝都的地形图。

    “你有把握他会从这里出?”易道临口中的他,毫无疑问是指南怀王。

    苏昀背对着他,望着帝都的方向,夜风撩起他的衣袂,在风中轻晃。

    “会。”他没有回头,只回了简洁一个字。

    “今天晚上,全城戒严,只有你把守的这个关口是唯一的突破点,如果南怀王今夜要出京,确实只能从这里出了。”易道临握着树枝,在地上比划了一阵。不远处潜伏着兵马,偶尔可以听到一两声嘶鸣,不过很快被淹没在风中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刻钟,第一轮烟火就开始了。”易道临扔了树枝,走到他身边,有些好奇地打量他的侧脸。清癯俊秀,帝都中人称他一声“苏卿”,君子端方,温润如玉,不过,往往表里不如一。“你喜欢陛下。”易道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。

    苏昀睫毛微颤了一下,仍是望着帝都的方向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易道临皱了下眉头,“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做?绝了自己的后路,亲手拔除了苏氏在帝都的根。”

    “早已经腐朽了。”苏昀的声音轻若一声沉重的叹息,“所有的权力,终将导致腐败,然后腐朽。我们苏家,背负着高祖所给予的荣誉,放不下名声,但一块匾额并不足以支撑着整个家族立于陈国朝堂。祖父的选择,是无可奈何,我能理解,却无法做到。”

    易道临冷笑一声: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,苏家已经名利双收,国师一身罪恶却能寿正终寝,你又何必说得如此委曲求全?”

    苏昀摇了摇头,勾起一抹苦笑。“易大人可知苏家有多少人?”

    易道临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“包括奴仆,共计两千三百六十二人。所有人的存亡,都系在祖父一人身上。朝廷的俸禄如何养得起这两千多人?这世界本就没有纯白与纯黑之处,更多的是灰。要立于朝堂,要撑起苏家,只能放弃一些原则,同流合污,以权谋私……裴铮是一把太锋利的刀,他要改变规则,除去他的眼中钉,新势力与旧公卿两不相容,必有一亡。有时候想想,或许他的做法也没有错,但朝廷里的事,本也不能简单分清对与错。”苏昀自嘲一笑,“当初在贺敬别院看到那些卷宗的时候,震惊悲愤之余,我选择了烧掉大部分罪证,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就该明白,自己和祖父是同一种人,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他。他为我染上了所有的血腥与昂脏,让我去做一个纯臣,保全苏家世代忠良的名声,这样的寄望,我不能辜负,却也只能辜负了。”

    “在陛下的计划中,从来没有你。”易道临顿了顿,换了个说法,“我是说,她想除去的对象里,从来没有你。”

    苏昀的笑容里浮起一丝暖意。“所以,我辜负了太多,只能成全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话你却不能对她说。”易道临哼笑一声,半是嘲讽半是不以为然,“身为人臣,本就不该有这样的妄想。从你知道她的计划开始,就处处顺着她的意思,推波助澜,把自己所有的把柄都交到她手中。明明喜欢,却又故意让她怀疑你,疏远你,不知该赞你认清了本分,还是笑你自作自受。”

    “她早就已经疏远了。”苏昀看着夜空中炸响的第一朵烟花,唇畔笑意苦涩,“否则怎么会开始怀疑。是我自己迟了一步,再也追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对有些人来说,那个人无论迟了多久,她都愿意等。

    对有些人来说,那个人即便错过一步,她也不愿意回头了。

    关键不是他迟了,而是他不再是她愿意等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烟花易冷,人事易分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皇城,他没有裴铮的勇气,能排除万难,牵起她的手。

    既然无法成为她的幸福,不如彻底放手,让她不再心存留恋,心存愧疚,不再想起那个苏姓的男子,其实也曾在她遗忘的某些时候,等了她那么久。

    “开始准备‘擒王’了。”易道临瞥了一眼烟火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他很少做没把握的事,苏昀瞒了他一些事,但他不知道为何愿意相信他。可能是因为他的背影太过悲伤,眼神太过凄凉。

    果然,最不易还的是情债。

    幸亏,他没有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多年没有骑马,裙摆太窄,我一咬牙拿剑一划,撕开了翻身上马,直奔城郊。

    无论苏昀瞒着我什么事,至少可以肯定一点,易道临不会出卖我。我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了什么,却无法静下心来仔细思考,理清思路。

    苏昀那么自信南怀王会信他,又放开了关口,那么南怀王一定会从关口逃走。

    他应该不会放走他……

    应该不会……

    当我赶到城郊时,战斗已经接近尾声。遍地残肢,夜风夹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我一眼看到了苏昀,远远站在高坡之上,背着手冷眼看着一切。

    我调转马头奔到他身前停下,勒住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他:“南怀王呢?”

    他似有些诧异我会赶来,眼神微动,却没有多问其他,只是答道:“请陛下恕罪……”

    我猛提了口气,皱紧了眉头:“让他跑了?”

    “在这里。”易道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我回头看去,见他缓缓踏着月光而来,身后几个士兵压着一身着玄衣的之人,到了眼前才看清楚他的脸,和城楼上那货一模一样,只是眼神却不相同。

    我翻身下马,走到跟前,狠狠盯着他,上前一步在他脸上一抓。

    又是一张人皮面具!

    那人仰着脸看我,笑颜如花。“陛下,多日不见。”

    刘绫不惊不惧地笑着,我捏紧了面具,冷笑道:“你父王还真下得去手,他不但不信苏昀,连你这个亲生女儿,都舍得用来试探。如今你落到寡人手中,你猜他会不会救你?”

    刘绫无所谓地怂了下肩,笑着说:“父王连我都不信,又怎么会信苏昀?”她抬眼看向我身侧的苏昀,笑道:“苏大人看到刘绫,是不是很失落?父王说,有些聪明人喜欢做蠢事,不可不防,果然让他说中了。”

    我回头看了苏昀一眼,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绫,抬了下眼,迎向我的目光,稽首道:“陛下,微臣已经封城,南怀王插翅难飞。”

    都说狡兔三窟。

    南怀王这只狡猾的老狐狸,却有三个分。身。

    我望了刘绫一眼,下令:“将她打入天牢严加看守,如有闪失,全部陪葬!易道临负责搜查南怀王下落。”又看向苏昀,沉声说:“你随我入宫,我有话问你。”

    回到宫里,夜已经深了。

    我沉默着在回廊上疾走,苏昀紧紧跟在我身后,直到我倏地停下转身,他几乎收不住来势撞到我。

    他忙退了两步,稽首道:“微臣该死!”

    “你是该死!”我逼上前两步,微眯起眼盯着他,想把他看透,“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去做?”

    “陛下所指为何?”

    “我让你逼反,你却诱反?你说南怀王信你,会依你的计策行事,结果呢?”我气恼地看着他,“你抬起头看我!”

    他肩膀微微一颤,终于还是抬起头来,好像是看着我,目光却始终无法交接。

    “你要怎么解释?”

    “是微臣的闪失,微臣任凭陛下惩罚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解释吗?”我又逼上前一步,他退了一步,“你说南怀王会信你,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?”

    苏昀眼神闪烁,我厉声道:“不许骗我!”

    他却沉默了。

    我与他沉默对峙,只有夜风在彼此之间流动,撩起鬓角的发。

    我轻叹了口气,放柔了声音,问他:“你明知,易道临是我除去苏家的刀,为什么还把他交到我手中。你也知道我在搜罗苏家的罪证,为什么……把那些交给我?就不怕我彻底端了国师府?”

    “陛下早晚会查到,微臣这么做,也只是希望陛下从轻发落而已。”苏昀淡淡道。

    我愣了一下,喃喃自问:“是这样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他轻声回答,“裴相……凤君志在铲除旧公卿势力,与宗室公卿水火不容。祖父为求自保和南怀王联手,多年交情,微臣本以为他会信我,不料他疑心太重……微臣诱他今夜夜宴起事,与他里应外合,怎知他临时改变主意,微臣负责在城郊接应,他却还是留了一手。”

    我恍惚地点头,“原来……是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微臣自作主张,请陛下降罪。”

    “算了……”我疲倦地捏了捏眉心,“事从便宜,寡人不会怪你,只要你将南怀王捉拿归案就是。”

    苏昀稽首道:“微臣领旨。”说着,又抬起头看我,轻声道,“陛下累了,早些歇息吧。”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,应了一声:“嗯,你也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在他恭送的姿态中,我转身离开,心下仍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妥,却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妥……

    寝宫外的宫人已经昏昏欲睡了,小路子正在给被风吹灭的蜡烛续上火,听到我的脚步声赶紧上前迎驾。我抬手拦住他,轻声问:“凤君呢?”

    小路子低声答道:“凤君歇下了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,挥挥手让他退下,他犹豫了一下,说:“陛下,仪式还没完结呢。”

    我说:“去,谁还管那么多!把酒留下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小路子哦了一声,讷讷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寝宫中红色纱帐一层又一层,拨开了三层才看到伏在床沿上的裴铮。

    我原也是见他疲倦的样子才让他先回来休息的,他好像病了,不似平常精神。

    我蹲在床边,睁大了眼睛打量他。

    剑眉斜飞入鬓,鼻梁高挺,凤眸微闭,掩去了眼底常现的许多算计和意味深长的笑意。我忍不住上前了稍许,低下头,轻贴住那两瓣薄唇,微凉而柔软,总是会说一些让我心跳加速的话——有时是气,有时是爱。

    我贴着他的唇瓣轻轻摩挲,他忽地开口说:“还没喝过交杯酒,就想洞房了吗?”

    我像做坏事被人抓到了一样,猛地弹了起来,刚想退开,就被他伸手揽住了,右手在我后脑勺上一按,继续方才那个吻。

    我跪在床前,双手抵在他胸口,不自觉地收拢了五指,抓住他的前襟,微微喘息着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他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,声音暗哑:“累了吧。”

    我睁开眼看他,轻轻点头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他从床上坐起,宫人端着酒盏上前,裴铮说:“放下就好。”

    宫人探询着看我,我点头道:“全都退下。”

    我从托盘上接过杯盏,琥珀色的液体映着烛光,随着我的动作溅出了几滴在手背上。我抬头看他,奇道:“你怎么不举杯?”

    他笑吟吟看着我说:“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喝?”我面上一热,有些窘迫道,“我也是第一次成亲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轻笑一声,忽地低下头来,咬住杯沿,下巴一仰,就着我的手饮下杯中酒,我瞪圆了眼睛惊呼一声,后腰被他勾住一揽,扑倒在他怀里,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床上,俯身覆在我身上,我方要挣扎着起身,他的唇又压了下来,舌尖撬开我的双唇,酒香扑鼻,哺入我口中。香醇的佳酿在舌尖化开了滋味,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    最初的慌乱过后,我的呼吸渐渐凌乱,轻哼着与他唇舌缠绵,那杯酒如火焰一般,从胃部燃烧到四肢,让我口干舌燥,想要更多。

    他却又抽身而去。

    我伸长了脖子,睁开眼睛幽怨地瞪他。

    他稍稍平复了呼吸,目光瞥向床边另外一杯酒,暗哑着声音笑道:“是不是该轮到你喂我了。”

    我轻咳一声,深呼吸一口气,在他笑意盈盈的目光中,含下那杯酒,然后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肩背,贴上他的唇瓣。

    琼浆自唇畔溢出,滑过下巴,湿了前襟。我追逐着滑下的液体,舌尖自他下巴滑过,吻上他的锁骨。

    他闷笑一声,也不反抗,抬起双手为我解下头上的发冠,三千青丝自肩头滑落,他的手插入发中,按在我的后脑上,一个吻落在发心。

    我抱着他的腰,说:“我不会脱这身衣服。”

    裴铮说:“我帮你。”

    这身繁复的礼服,里三层外三层,用的是最复杂的衣扣,他将我放倒在床上,我紧紧闭着眼睛,感觉到他的手拂过我的鬓角,然后落在前襟的衣扣上。

    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。他半伏在我身上,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间,不疾不徐地解着一个个衣扣,就像在拆一件精心包装过的礼物。

    我终于忍不住这漫长的折磨,颤抖着声音说:“你……快点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了一声,仰头亲吻着我的颈侧,舌尖在耳下打着圈。“不急。”

    这样说,好像我比他急色似的。我满腹怨愤地咬着下唇,他低头含住我的唇瓣,轻轻吮吸舔咬,半是调笑半是调情说:“明日又不须早朝……”

    说话间,外衫衣扣尽解,他右手在我后颈上扶了一下,拉下我整件外套扔到床下。

    感觉到他动作顿了一下,我睁开眼睛,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小腿处,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我也看到了,那被长剑劈开的痕迹。

    我刚想解释一下,他就掩住了我的嘴,抬眼看我,勾了勾唇角说:“不说,只做。”说罢膝盖盯紧我双腿之间,就着已经撕开的缺口用力一拉,“刺啦”一声,中衣登时变成碎布,被他两下一扯,彻底从身上滑落,只剩几近透明的内衣和内衣下若隐若现的金红色肚兜。

    “咚、咚咚咚……”

    一个小瓷瓶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出来,停在我左手边,我低头一看,顿时尴尬起来。

    那是五爹给的助兴之药,以我对五爹多年的了解,这不是“春风一度花开早”,便是“花开二度须尽欢”。只听名字也知道是什么药了。

    这药母亲也说过,用了的话,第一次不会那么疼,只是她不知道,我早已疼过一回。好似不疼上一次,总觉得犹有未满。

    我不敢抬眼看裴铮的神情,垂着眸盯着他胸前的水渍说:“那个……要用吗……”

    他袖子一挥,把瓶子扫到角落里,淡淡笑道:“用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听得我微愣了一下,不经细想,有些话便问出了口:“你是不是受伤,还是病了?”

    他抬手在自己领口处左右一扯,拉开前襟,低头看着我笑道:“我有没有受伤,不如你亲手检查一下?”

    我不禁要怀疑那酒里早已被人下了药,否则他怎么会这样,眉梢眼角,尽是倾倒众生的风情与魅惑。

    凤君的衣服,为何脱起来比寡人的快呢……

    他赤、裸着精壮的上身,身上无一丝伤痕,我支支吾吾地说:“我……我吹把蜡烛吹灭了!”说着转身想逃避。

    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,将我按倒在床上。我背对着他,感觉到背上传来的重量和热度,僵硬得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“洞房之夜,不能吹灭蜡烛。”他的手撩起的长发,低哑着声音说,“而且,我想看清你……每一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刹那间,万千烟火在脑海中绽放。

    他的牙齿在我后颈的肚兜绳结上一咬一扯,右手从腰侧摩挲着,贴着我的小腹向上,握住我的胸口揉捏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后颈,随着湿热的吻一路向下。敏感的背脊承受不住他唇舌所带来的酥麻感觉,我咬紧了被单,呜咽一声拱起身,绷直了后背。

    他扯开碍事的内衣,唇舌在我尾椎处游移,我双手紧紧抓着被单,情不自禁地颤栗着,双膝发软,聚不起一丝力气。

    “别……别碰那里……”我大口喘息着,摆动腰肢,努力想挣脱他,却终是徒劳。

    我夹紧了双腿,被他轻而易举地侵入,右手在大腿内侧抚弄,却又故意绕开敏感的那点。

    泪水从眼角溢出,我终于寻了个机会翻过身面对他,抬脚蹬向他,喘着气说:“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
    裴铮躲开我的一脚,顺势抓住我的脚踝,欺身上前,挤入我两腿之间,右脚被他抬高至肩头。他俯身望着我,幽深的双眸中情、欲翻涌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他缓缓笑道,“那你想怎样……”

    不是这样无力地被他抱在亵、玩,我咬着唇,说:“我要在上面。”

    他别过脸低笑一声,算是给我面子不忍嘲笑,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,不怀好意地说:“下半夜,如果你还有力气,让你在上面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下半夜……”我茫然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不是一回合就终了?

    “你不会以为,这一夜,我也只会要你一次吧?嗯?”他唇角一勾,握着我腰肢的手一紧,下半身向前一挺,抵在私、处的坚硬破开了柔软,我咬紧下唇,轻轻发抖。

    他喘着气,抱住我,与我唇舌交缠,“豆豆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直抵到最深处,“喊我的名字……”他蛊惑着在我耳边说。

    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,无意识地喊着:“铮……铮……铮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……记住,你第一个,最后一个男人,都是我……”他用力抱着我,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之中,每一次撞击都直达灵魂深处。

    “就算死,也一样。”他咬着我的耳垂,用缠绵的语调说着决绝的话。

    铮……

    我别过脸,迷迷蒙蒙看着他俊美的容颜,微微上前,吻在他唇畔。“不会,寡人万岁……也不会让你死……”

    我下、身一阵痉挛抽搐,紧紧绞着他不放,他喉中溢出一声闷哼,加快了冲刺,终于搂紧了我的腰,深埋在我体内,洒下灼热的种子。

    我抱着他的脖子,昏昏沉沉地想:我要给他生孩子……

    我还要在上面……

    可是好累啊……

    好像片刻后便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:“还想在上面吗?”

    我无力地摇摇头。

    他低笑一声,说:“那就让微臣继续服侍陛下吧。”

    我拍了下他的肩膀,呢喃道:“不……要……”

    他违抗君令,再挑战火。

    裴铮:“要不要?”

    寡人:“不要……不要……停……”

    裴铮:“要不要?”

    寡人:“不要……不要停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了。

    我不该因为他放水了一回就小瞧了他,至少就体力而言,他比较适合当天下男性楷模,而我是天下女性的耻辱。

    启明星正亮的时候,我正半梦半醒着,被他揽进温暖宽阔的怀抱,盖上了被子。我仿佛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,温柔地吻着我的眉心,低声说:“今天突然在想,如果有一天,我不在的话,你该怎么办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是放不开手了……就算有那一天,我也要你念我、想我、爱我,纵然半生痛苦……相思……也只能为我相思……”他轻啄了一下的唇瓣,苦笑,“是不是太自私,对你太残忍了?”

    “放心,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。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鸳鸯懒起贪春宵,莫怪君王不早朝。

    寡人以历代明君为榜样,结果却也犯了淫君才会犯的错。

    我说:“虽然今日没有早朝,但还是要晨昏定省的,这是宫中的规矩。”

    裴铮懒懒帮我描着眉,笑道:“自明德一朝起,所谓规矩,便荡然无存。”

    我沉默了,说:“你手别抖。”

    裴铮说:“是你脸在抖。”

    我怒了:“你脸抖一个给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裴铮嗤笑一声,收了手,仔细打量了一番,才将镜子摆到我面前。我把镜子抓到跟前,挑着眉左看右看,怎么看都觉得好像一个囧字……

    裴铮讪讪一笑:“手生,手生……”

    我心情沉重地把镜子倒扣在桌面上,一把抓起眉笔扑到他身上,张牙舞爪地说:“寡人也要给你画一样的眉形!”

    裴铮哈哈大笑接住我,右手在我手腕上拂了一下,我右手一麻,眉笔落了下来,他拉下我的手笑道:“别闹,否则连午朝都上不了。”

    他神情暧昧,听得我面上一热,急忙从他身上下来,背着手干咳两声,说:“嗯……国事为重。”

    不成不成……为何寡人在他面前总是落了下风……

    忧伤,真忧伤……

    我和裴铮迟了半刻钟才到母亲寝宫,宫人细声道:“明德陛下尚未起身,免了今日请安。”

    我抽了抽眼角,说:“如此,告诉她寡人和凤君来过了便是。”

    宫人微笑道:“奴婢遵命。”

    走开几步,我才仰头问裴铮:“她是不是在嘲笑寡人的眉毛?”

    裴铮亦笑着说: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我狐疑地皱眉:“真的?”

    裴铮郑重地说:“陛下的眉毛一点都不好笑。”

    我也觉得不好笑,只是有种淡淡的忧愁与伤感罢了……

    新婚后第一天的午朝,按例国君与凤君应一同上朝接受贺拜。龙座右侧添置了一张凤座,原先裴铮立于群臣之首,说离我最近也不尽然,小路子还站在我座下呢,如今才真正是一臂距离了。

    因为昨天夜里的行刺案,群臣寒蝉若噤,气氛颇有些压抑。只有易道临一人出列,声若金石掷地,历数南怀王罪行七十二条。

    那些头低得比平时更深的,多半是受过南怀王恩惠的。

    易道临上前几步,小路子从他手中接过厚厚一沓卷宗,上面所书尽是朝中官员收受南怀王贿赂的记录和名单。涉案者,几近满朝。

    我向殿下扫了一眼,文武百官,两股战战着不知几何。

    “小路子,端个火炉来。”我向小路子说道。

    小路子愣了一下,点头道:“是。”不刻便有两个宫人担着大火炉置于殿下。

    我自龙座上走下,小路子手捧着卷宗,亦步亦趋跟于我身后。

    炉中火慢慢燃起,给着冰冷的宫殿增了几分暖意。

    我从小路子手上抽出第一卷,撕成两半,扔入火堆之中,火舌在页脚一舔,迅速吞没了白纸黑字。

    “这些资料,寡人没看过,也不会去看。朝中大臣,或者是明德一朝的老臣,或者是崇光之后,由寡人亲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,个个都是国之栋梁。尔等为国尽忠,担君之忧,寡人自然心中有数。”一册册罪证助长了火势,我抬眼看向百官,“官场虚礼往来,规则如何寡人并非不知,法不外乎人情,人情放诸四海而皆准。过去寡人年幼,内阁辅政,于朝政有所怠慢,让有心之人钻了空隙。罪人先罪己,国之失者,亦是寡人之过。”

    群臣巍巍拜倒,连声道:“臣等惶恐,陛下恕罪……”

    我看着炉中大火,淡淡笑道:“过去种种,便如这炉中大火化为灰烬,寡人既往不咎,诸位还是我大陈的臣子,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担君之忧,同样的事,寡人希望以后不再发生。如有再犯,进这火炉的,就不再是一册罪证而已了!”

    群臣三呼: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……”

    我抬起头,对上易道临的目光,晦暗深沉,对峙了片刻,他终于屈膝拜倒,三呼万岁。

    我转身登上龙座,裴铮噙着笑向我看来,我顿时有种被看破的窘迫感,抬手在鼻尖掩饰性地摸了摸,微低下头。

    坐上龙座,我朗声道:“即日起,裴铮卸任丞相一职,自此废丞相一职,重置三公,共理内阁。大司马一职,由易道临担任,苏御史改任大司空,诸位可有异议?”

    “臣等无异议。”

    我笑了笑,看向易道临,“南怀王一案由你和苏昀一同负责,三天之内,务必找到南怀王!”

    二人稽首道:“微臣领旨。”

    退朝之后,易道临在宣室同我说:“微臣没有想到,陛下会烧了罪证。”

    我盘腿坐在案前,无奈一笑:“不烧还能如何?法不责众呐……易卿家,此案由你全权查办,涉案人员只广,涉案金额之多,你心中有数,你自问,有能力拔起这条根之后,再在短时间内培植一个完全干净的班底吗?”

    易道临沉默了。

    “前腐后继,或者十年,或者二十年,水至清则无鱼,朝廷是不可能彻底干净的。少时寒窗为大济苍生,进了这个泥潭,还能保有这样怀抱的,少了,没了。朝中四品以上官员,查下去没有一个干净的。寡人杀得完吗?”我摇头,叹了口气,“杀不完的……过去千年,从未有人能肃清,寡人也自问不能。只要他们都忠于寡人,细微之处,也不必察察为明。裴党苏党,南怀王党,能从今变为王党,也就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易道临说道:“希望能如陛下所愿。”

    我叹气苦笑:“先将南怀王这根肉中刺拔了再说。刘绫还没没有招供吗?”

    易道临摇了摇头:“南怀王既然让自己的女儿试探苏昀,怕也是没有亲情淡薄,连女儿都能舍弃,恐怕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下落。”

    “苏昀那边如何?”我想起他今日朝上的沉默,心下忽地一沉。

    “昨夜搜寻一夜无果,宫里宫外都搜查过了,但南怀王狡猾之极,只怕没那么容易露面。”

    我烦恼地按了按额角,“把他的亲信,全都问斩了,城外亲兵招降,派人南下抄他的家,按例是应该抄他九族,但寡人新婚,大赦天下,改为流放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易道临顿了顿,斟酌着问道,“可曾问过凤君,南怀王可能的所在。”

    我愣了下,“没有,怎么了?”

    易道临说道:“凤君与南怀王亦曾有勾结,目的为何,微臣虽不知,但双方关系匪浅。或许南怀王的下落,凤君能猜到一二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他不喜欢在床上与我谈公事,因此也没有再去烦他,今日又削了他的官。

    我幽幽叹道:“易卿家,裴铮,是把锋利的刀呢……”

    易道临怔了怔,道:“诚然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寡人却将他挂在床头装饰,他会不会心存怨怼呢……”

    易道临低头干咳一声,尴尬道:“那是陛下的家事。”

    我也觉得自己失言了,无奈笑道:“你说的是,寡人自会问他,你且退下吧。”

    烦,真烦……

    我翻来覆去地看着手心手背,却始终想不到两全之法。

    “小路子,凤君呢?”我悠悠喊道。

    小路子自门外小跑进来,答道:“回陛下,凤君在寝宫。”

    我撩了下摆起身,道:“摆驾。”

    与其我一个人烦恼,不如拉他一起烦恼。

    我这好不容易收回来的权啊……到底是放,还是不放呢?

    到这时我才明白国师当年说的话,当国君,不可有心,不可动情。找一个不是很喜欢也不讨厌的人过一辈子就好了,如此便不必整日里忧心着他的忧心,怕委屈了他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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