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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心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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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卫嫤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,她做了一夜怪梦,梦完醒来天已大亮,睁眼便看见头顶飘摆的纱帐,昨日种种已然有些模糊不清。

    翻身坐起,兀自抱着一张薄衾低头发呆。

    予聆他最后那句是什么?他究竟还说了些什么?为什么她老是感觉忘记了许多东西?

    习惯地摸摸脖子上的红线,才惊觉那块灼华令已经物归原主,她顿时怅然若失。

    “云筝?枇杷?”今天两个贴身丫鬟居然没一个呆在跟前,只好自己动手绾发,可是刚坐在妆镜前,她就愣住了。镜中的那张原就十分陌生的脸竟然泛起了红晕,漂亮的凤目柔和地闪着一层涟漪,昨夜旖旎铺天盖地涌入脑海,她摸了摸微肿的红唇,痛!

    原来他的吻是这样的,蛮横却不乏温柔,令人眩晕,青梅竹马的印象一件件坍塌,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惊悟,对卫嫤来说,予聆只是个男人,不是师兄不是朋友,也不是共同进退的兄弟!

    “小姐,你醒来了?”云筝匆匆打起帘子,将衣物送进房内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卫嫤活像个偷腥的汉子,蹩脚地掩饰着心中的不安。可是云筝好像心事更重,压根没注意到主子的异常。

    她伺候卫嫤换好衣服,顺手抽出妆匣里的桃木梳,心不在焉地擎住发尾,胡乱刮了两下就停下来,卫嫤等半天没见她再有动作,抬眼才发现她居然站在自己身后发起呆来。

    “又不是办喜事也,不用这么红吧?”卫嫤看看云筝左手抓着的金钗,又看看右手握着的一朵鲜红绢花,嘴角微微抽搐。云筝经她提醒才回过神,手慌脚乱地把东西放回去,重又选了两支素淡些的发饰,卫嫤在镜里瞧着,再次嘴角抽搐,“也不这么个素法吧?你当我去吊唁?”

    云筝揉了揉发红的眼睛,居然哽出一股哭意来:“小姐,相爷说他今生再不会娶妻,更不会纳妾……这,身边没个人怎么行?小姐……你可要想想办法啊?”

    原来是这么回事,卫嫤皱起眉头:“我爹是一家之主,他想娶妻还是纳妾自然由他说了算,你操的什么心?若是这么想去落英居,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?我不阻你也不拦你,你想呆在他身边多久都行,至于能不能得到一个半个名分,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姐!”云筝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“行了,今天不用你伺候,你想哭,我就留张帕子给你,哭完记得擦擦鼻涕。”她劈手夺过云筝手里的木梳,为自己理顺长发,又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单髻。目前她也只会这一发式。

    “唔。”云筝抽气。

    “对了,这个话是我爹亲口对你说的?还是青萍说的?”卫嫤实在看不下去,扔下手里的饰物。

    “相爷上朝未归。”云筝低声答道。

    “那就是青萍说的了?你还有没有脑子,成日只想着要进落英居,就没想过那儿是不是有缺,你若是去了,把青萍弄去哪儿呆着?来品琴苑被我磨还是去厨房洗手做羹汤?”卫嫤冷笑一声,独自起身出去,撇下云筝一人留在屋里反省。

    是日阳光灿烂,又是一个大晴天,可卫嫤却觉得这高门大院被一层无形的网拢着,府里的人一个个的心眼就只有那么小,斗来斗去全是些小心思。幸好她是个凡事做甩手掌柜的大小姐。

    她打算去莆园看看另一个小心眼的丫鬟,却不料刚出了小院便有家仆上前通报:“相爷下朝了,现在前厅。”

    卫嫤只好改变主意。

    卫梦言没回怀梦轩必是被人拖住了,不在书房相见,那登门造访之人必不是王佐……会是谁来了?她想起予聆送来的那本账簿,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。

    书房里她已经查过几次,都是书,没什么可看的,至于帐房……现在还在侯白手上。

    步过抄手游廓,老远就看见侯白候在门房处,正在跟几个面容白净的小厮说话,那些小厮们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卫府的家仆。走近了才发现这几名小厮说话声音轻细,不男不女的。

    “侯叔,可是宫里来人了?”她笑着上前打听,几个小厮慌忙上前见礼。

    “是冯公公到了,老爷吩咐小姐若来请安直管进去,也好顺便让公公看看。”侯白报以一笑。

    “冯公公?内侍总管那个冯公公?”据她所知,左相府上很少有宫人走动,因先皇明令内侍、外臣不可私交,而卫梦言虽曾任太子太傅,但却似乎与皇帝中间隔着些什么,看起来并不亲厚,还听说昭帝特别害怕卫相。

    她带着几分好奇走进大厅,刚进门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屋里回荡。

    “卫相日理万机,原不该叨扰,只是此事涉及我冯某人的家声,还请卫相不要推辞。”座中一人披着一块金色坎肩,正自吹着杯里漂浮的茶叶,只见那人眉色发白,面上皮肤却红润动人,看面相似乎过了半百之龄,却没有胡须。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太监就是冯喜才。

    “冯公公抬爱,圣上明令此案由大理寺卿审结,卫某只是监审作陪而已。”卫梦言温文如昔。

    “冯某人愚见,曹游这小儿着实可恶,他曾三番四次在市井纵马行凶,更强抢民女,屡屡冒犯令千金,他此番若得教训,亦是为扶城子民出了口恶气,卫相何乐而不为?”冯公公放下了杯盏,目中犹有深意。

    卫梦言一时沉吟未语,卫嫤便如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爹爹,你回来了?”她冲到卫梦言身侧,才回头淡淡地扫了冯喜才一眼,“这位是?”

    “这便是嫤儿?哈,转眼已经这么高了?你不记得公公我了,小的时候,公公还抱过你呢?那时候你只有这么点大,像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哭。”冯喜才笑起来,眼睛眯成了一条线。

    卫嫤抓抓脑袋,转头道:“爹,这位公公说的是真的么?”

    卫梦言失笑:“是真的,不过当时你才一岁半,还不记事呢?快过去见过冯公公。”

    卫嫤点点头,向冯喜才一礼:“卫嫤见过冯公公,公公万福。”

    冯喜才脸上立刻笑开了花,一个劲地道:“不必多礼,不必多礼。”却绝口不再提刚才的案子。

    他不提,卫梦言也不提,两人都心照不宣,权当是普通的串门子,当着卫嫤的面尽说些鸡毛蒜皮。卫嫤陪在一旁,觉得既无聊又惊奇,她发现卫梦言和冯喜才的笑都是假的,如果说卫梦言那是无可奈何的赔笑,那冯喜才就是习惯而为之地为自己戴上了一层伪装的面具。

    他眼里没有笑,非旦没笑,还带着十足的杀气,比之惯于杀戮的刀客更加入木三分,那眸中的寒意,竟令人全身发冷。

    冯喜才没坐多久就告辞,送走了冯喜才,卫嫤还是有些忍不住。

    “爹,这个冯公公是不是会武功的?”

    “他不但会武功,而且还是宫内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。”卫梦言没有否认,但他显然对卫嫤的问法更有兴趣,“奇怪,嫤儿不懂武功,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
    “哦,跟着箫琰他们久了,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一点观人的法门。”卫嫤撒谎。

    “江湖人的本事,学一些也没有坏处,只是女儿家终归得有个女儿家的样子,别没事就往外跑。今日天气甚好,嫤儿可有空陪爹爹去牡丹园走走?”他伸出了手,卫嫤立即会意,将手指递过去。父女二人携手走向园子。

    “爹,女儿刚才在门口听见什么案子,还好像说是与曹游有关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卫梦言叹了口气,转身正对着她,肃然道:“嫤儿,爹爹想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卫嫤心头一凛,也收起了笑意:“爹爹请说。”

    “若一名恶徒被冤枉,你作为此案主审,是由得他含冤而死,还是想办法为他洗脱罪名?”

    卫嫤想了想,正色道:“有理有据方可定人之罪,法理在前,不问出身不问尊卑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,不愧是我卫梦言的女儿。”卫梦言赞许地点点头,转身负手走在了前面。

    “爹爹的意思是,有人冤枉曹游杀人?”卫嫤吃惊不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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