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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有伤情似水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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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曹彬派人过来说,只要他投降,赵匡胤不会亏待他,赵匡胤已经在京师为他准备了上好的房子,孟昶不是在京师活得好好的吗?的确,孟昶活得很好,但是他不想做孟昶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心动了,他舍不得尘世,舍不得她!

    他想她,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开始,他就不可抑制的疯狂地想她,即便每时每刻都能够看到她。

    这种疯狂地想甚至让他窒息,他要和她永远地呆在一起,直到死去!

    他不想屈辱地活着,可是他又不想死!现在曹彬对他说,他不用屈辱的活着。所以,他心动了,他看到了继续和她在一起的希望。

    这种想法逐步地将死亡驱散,直到火焰慢慢变小,到熄灭,诗词书画全都化为灰烬,他还没有向死亡的火焰迈出脚步,他,决定不死了!

    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舒坦地笑!

    他静静地走到她身边,紧紧地抱住她,她的眼泪滑入他的颈脖处,有一种刺骨的寒。

    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,领着满朝的文武大臣,带着玉玺,打开城门,浩浩荡荡地出来。城外的宋军铺天盖地,他看到了曹彬微笑的脸,他看到了曹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你的选择很明智,你救了一城的百姓!”曹彬这么对他说

    救了一城的百姓,可是我输了整个江山,他在心底这么说。“希望宋廷能够遵守承诺!”他这么说

    “皇上一言九鼎!”曹彬这么回答。

    曹彬怜惜的看着他与她,又长叹了一声,这一声长叹似乎并不舒坦,他不知道这一声长叹里面夹杂着怎样的情感,他只知道,他成了阶下囚。

    “回宫再收拾点行装细软吧!不过东西也别多带,京城皆有!”曹彬这么说。

    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曹彬,他感谢曹彬对他如此地礼遇。

    他站在船头,江风拼命地拍打着脸面,十月底的江风很寒、很寒!脸上似乎有无数地针在拼命地穿刺,金陵城愈来愈远。

    江水滔滔,以后阻隔自己与故国的不仅仅是一道长江。

    曾经的舞榭楼台,曾经的上苑风光,以后将是永别!他掩饰不住内心的伤痛,泪如泉涌!他忍痛写下了一首词:“江南江北旧家乡,四十年来梦一场。吴苑宫闱今冷落,广陵台殿已凄凉。云笼远蚰愁千片,雨打归舟泪万行。兄弟四人三百口,不堪回首细思量。”

    她始终站在他的身旁,随他一起眺望,眺望故国将成他乡,她看着他憔悴的脸庞,心如刀绞般!

    江风卷起千层浪,拍打着船板!曹彬说,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!

    金陵城被烟雾笼罩,渐趋模糊!

    眼帘模糊,泪水在风中滴落、飘散!杯中的毒酒没有被风掀起任何地涟漪!赵光义容不下自己,始终都容不下,他知道!这么多日子的苟延残喘,他自己都已经厌倦了!

    死,是一种解脱!对,死真的是解脱,他想!

    他这么想着,转身登楼,三年了!寂寞独自登楼,他已经习惯!不需要上苑的欢声笑语!一股热浪突然拍打过来,险些将他从楼梯之上掀下来,他太瘦弱了!三年了,夜夜垂泪,日日醉酒,能不憔悴?能不瘦弱吗?

    凭栏眺望,后殿之中现在灯火通明,他仿佛听到了风中赵光义狰狞地笑,她痛心地哭!他恨自己,恨自己连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!

    自从赵光义即位以来,他的日子就越来越艰难,赵光义在百般地刁难他,赵光义对他无论做什么,他都能够忍受!他完全放下了做人的尊严,他知道他现在在仰赵光义鼻息而活!只要她能一切都好就行!可是,赵光义却将魔抓伸向了她。

    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,他的心都碎了,但是他无力反对!那天赵光义身边的内侍过来宣旨说,要她过去,他差点晕厥过去!

    赵光义命人送过来一堆胭脂水粉,赵光义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!她看了一眼他,她咽了一口唾沫,没有说话,他也没有说话!

    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,以酒为伴,冷酒一口一口浸入心脾!他只能以酒度日,他只能用酒来麻醉屈辱的心灵!他知道那种痛酒根本无法治愈,但酒能让他得到短暂地解脱!

    酒坛在手中,酒灌入肠胃,心却在她身上,心口之上的伤再一次被撕裂,酒一股一股的浇在上面,有一种炽热的痛!他看着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,他装作没有看见,他只能这样伪装自己!她停在门口,心痛地看着他,甚至要激出眼泪,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与心痛!

    直到一旁的内侍反复地催,她才离开!他看到了她的不舍与无奈,一个瘦弱女子的无可奈何!

    她离开的刹那,落叶铺满庭院,一片落叶飘洒到室内,看着沧桑憔悴的落叶,看着她离去的路径,他放下酒坛,趴在桌上,放声大哭,毫不掩饰,像一个受伤地孩子!

    她回来的那一刻,他假装自己醉了,醉得那样深、那样沉!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!可是他没有醉,他在仔细地听着她的脚步声,脚步声是那样地沉重,沉重地让他心碎,让他喘不过气!

    脚步声在桌边停了下来,她站在了他面前,看着趴在桌上的他,她将头扭向了屋外,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!她以左手轻掩红唇,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,眼泪顺着脸颊悄然留下!

    几滴泪滴落在他的发间!

    她仰头,还在克制着自己,可是心痛让她无法抑制!心如刀绞!看着他整日以酒度日,忧愁满面,她的信念跌至了最低点,曾经风华意气的他,早已经消失在了投降的那一天!

    她奔跑回房间,他从桌边起来,眼泪早已经淋湿了凌乱的发丝,有几许甚至粘在了额头、脸颊之上,他没有去拨弄它们,看着她的房间,他泪如泉涌!

    他想要保护她,可是他拿什么去保护她?他只不过是亡国之君,他只不过是阶下之囚!以死抗议吗?赵光义求之不得,赵光义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。

    他死了,那么她怎么办?她要怎么继续下去?

    他不能死,因为他要她活下去!他知道,他现在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与信念!

    他突然怀念起赵匡胤来,至少赵匡胤不会向她伸出魔爪。

    随曹彬来到开封后,结果并没有曹彬许诺得那么好,赵匡胤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始训斥他,说他坚守金陵城这么久,说他这么久不肯纳土称臣。他只能一个劲地称死罪,最后赵匡胤给了他一个违命侯一算了事。

    赵匡胤至少还是仁慈的,赵匡胤赐给了他一处宅邸,虽然不大,但是够他和她住一起就够了。只要能和她在一起,他什么都能够忍受!

    住在寂寞的庭院,看着破旧的楼阁,这片荒凉的土地让他想起了故国,对啊!只能是故国了,曾经的山河,曾经的家园,现在已经悉数纳入了赵匡胤开创的宋王朝的版图之内。

    祖父几十年的基业,想不到毁在了自己的手中,故国山河现在如几许?想到此,不禁提笔写下了一首破阵子“四十年来家国,三千里地山河。凤阁龙楼连霄汉,玉树琼枝作烟萝,几曾识干戈?一旦归为臣虏,沈腰潘鬓消磨。最是仓皇辞庙日,教坊犹奏别离歌,垂泪对宫娥!”

    他坐在庭院之中,反复吟唱着这首词,赵匡胤知道他爱写词,喜欢笙歌燕舞,所以特意赐给了他一些乐工与舞女,这样他就更容易消磨时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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