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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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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正院,没有。

    偏院,没有。

    马厩、后园,都没有!

    门房说他早回来了,躲到哪去了!!

    我忍着气回到自己住的西跨院,才进月亮门,就见他睡在花树下的躺椅上,好不悠闲……

    暴怒,我冲过去。

    直接把他踢下去?还是先打了再踢下去?!

    跑到近前,忽然,呆住。

    他今日穿了件素白长衫,前襟系的随意,半敞着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,洁白健康的颜色,却有着常年习武的完美线条。他的头微侧,修眉舒展,俊目闭合,长睫雀翅般垂着,似睡的正酣,阳光和煦地抚过他高挺的鼻梁、性感的嘴唇,雕塑般隽朗。长发不束,一缕发丝从耳畔滑落,顺着颈、锁骨、胸肌柔滑地垂进敞开的衣襟,一阵风过,他的袍襟发稍轻轻波荡,香风里落英争舞,点点吻红了他光洁的肌肤,染花了他如雪的长袍。

    我呆呆看着,呼吸为之一窒。

    忽然体会到他昨日在这里看我的心情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坏蛋,他在引诱我!

    已忘了为何要过来。

    忽见他的嘴角微挑,袍袖一展,我顿觉一股力卷上我的腰,他只轻轻一带,我惊叫,立足不稳跌进他怀里!

    这厮果然在装睡!

    挣扎中触到他胸前弹性十足的肌肤,心砰地狂跳起来。

    他合了双臂圈住我,并不睁眼,嘴角浮起庸懒的微笑,低头在我发顶印了一吻,轻声道:“小憩片刻,乖。”

    柔软到无力挣扎。

    这个怀抱……这种香……

    一滴泪,无声沁出眼角。

    `

    “你睡着了吗?”我尽力平稳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轻轻嗯一声,我伏在他胸前,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。

    “杜珺是谁?”我屏息,清声问道。

    很明显他的身体僵住,原本绵长的呼吸突然凝滞。

    果然!!

    心尖上狠狠一疼!

    我愤而抬头看他,他的唇紧紧闭着,仍没有睁眼,但睫毛轻颤,显是在强抑内心的波澜。

    我奋力挣扎,不料他居然更用力地搂住我,紧紧搂住,似乎怕一松手我就展翅飞走,似乎怕一松手我就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他默然无语。

    我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`

    “为什么骗我!”我咬牙问,只觉得身子在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他终于睁开眼,眼里是湿漉漉的悲恸,看我良久,哑声道:“我对你是真心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就隐瞒真相!所以你就故意不告诉我我本来喜欢的是杜珺!”

    “你分明已把他忘了,难不成我竟要主动提示你喜欢他不成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这不是君子所为!你居然还偷走了我约他后园相会的书信,然后自己躲到后花园里,等我投湖自尽时再装好人把我救上来,你、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甚么信?……我在你心里便如此不堪么!!”他悲愤道:“我才不屑做那鸡鸣狗盗之事!”

    “那天素儿送信明明见你过去找杜珺,你走后那封信就不见了!难道是它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?!”

    “你们的书信我又如何见过!!”他顿了顿,喑低了声调,“自十三岁那年,我见了你,便对你一心一意,你长大后刻意疏远我,我也只是默默看着你,守着你,如果肯用这等伎俩,我又何至于苦等这许多年!

    我只愿你日日欢喜,愿你无忧无虑,愿你无须被迫做你不乐意的事,因而当日你不愿嫁王公子我就帮你定了假死的计策,虽然我知道你未见得会对我改观印象,但我还是愿效绵薄,毫不犹豫。

    谁成想你从墓里出来之后竟把往事统统忘记了!我不免思忖,莫不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苍,这是上天舍与我的一个机会?于是我便把你幼时定亲之事隐去了,反正你也记他不得……

    我确是想留住你,留你在我身边,让你离不开我,便如我离不开你一般!我亦知这是我私心使然,我隐瞒这些或许有违君子之道,可我怎敢再冒半分风险……至于你二人尺素往来,我当真不知!又何谈偷取书信?!”

    “哼,你咬定了不承认我也没办法,但分析起来就数你嫌疑最大!这件事只有你是受益者,对别人没有任何好处,而且你还具备作案的时间和动机!”

    “作案?……你……”他大急。

    我打断他:“还有,你毕竟用了手段!你把我从墓里发出来,就掩人耳目拘在你这府里,瞒了所有对你不利的真相,不就是打算骗我一辈子么!我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,亏我那么信任你,从不怀疑你,你知道被最信任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?”越说越愤怒,我悲愤交集,抽噎着有些喘不上气。

    他慌了手脚,赶紧抱我坐直,一手在我背上抚着,另一手却还揽住我,生怕我跑掉。

    我渐渐平顺了呼吸,擦了泪瞟他,他也正望过来,眼里奔涌着悲伤、心痛、委屈、怜惜……他嘴唇紧闭,没再说话,但那眼神却有如含了千言万语,似一个个没顶巨浪当头打来,压得我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往昔忽上心头……

    他把我从棺材里救出来,他把我带回来精心调养,他和我在房顶赏月喝酒,在廊下看雨吹萧,他教我轻功,陪我在午夜的市坊游荡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,有那么多共同的记忆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双臂伸出,勾住他的颈,合身贴过去,吻上他的唇!

    生涩中有牙齿磕碰,疼。

    他大震,随即紧紧地抱住我,疯狂回吻我。

    我的泪,和着他的,一并奔流而下。

    疯狂到几乎窒息。

    疯狂到几乎忘了一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但,我不能忘。

    我吸起他的下唇,轻启碎玉,重重咬落……

    他闷哼,猝不及防之下手松了一瞬,我已跳身站起。

    转身才迈开一步,腕子上却是一紧,身后是他悲痛欲绝的声音:“妹妹,你还是信不过我?”

    我忍泪别过头,僵硬着不回身,一字一顿吐出:“我不敢相信。”

    瞬间的静,静得令人窒息……

    只觉刹那间漫天飞花枯涩,天地寂然无声,这一刻,瞬间似成永恒。

    手上抖得厉害,不知是他,还是我。

    我咬牙甩开他的手,径自奔出院子。

    这几步,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气力。

    临跨出院门,终于还是忍不住回望,他茕茕孑立,白衣胜雪,皎如玉树。弥天的乱红,妖冶地****他舞空的袍襟,扑乱他凌风的长发,他脸上悲绝的神情,即便在泼天的粉雪中,仍犀利如刀,狠狠割得我肝肠寸断,体无完肤!

    痛到无法呼吸!

    `

    这凄艳绝伦的春园一幕,即便在许多年后,依然深深镌刻在我心头无法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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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花青卷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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