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的心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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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

    删除mp3里所有的中文歌,归还图书馆里所有的小说书,清空所有的电子书。这是一个简单的仪式。宣告我要挣脱所有赋予我感觉与思想的精神世界,回归学习生活。我打算逃离网络很长一段时间,拒绝一切诱惑,去书本中寻找未来。

    黑色边框的眼镜,绿色t恤,白色中裤,光着脚丫,蜷缩在不够大的椅子上,听着owl city用手指敲击心情。外面的天空渐渐变黑,我大步流星朝天黑走去。随着音乐踏入他那些失眠的凌晨,四周安静,内心喧嚣,俯身亲闻属于清晨的芬芳和清新,青光乍现。

    2

    某个夜晚,趴在床上看一部关于穿梭时空的小说,胳膊肘支撑着全身。故事里的主人公正在实施阳谋,我忘却了时间,忘却了酸痛。待从书中走出来时,已是午夜,夜深人静的午夜呐,凌晨一点。闭上眼睛,血液沸腾,脑袋里热闹得像飞机场,影象重叠着浮现,书中主人公激烈的对白在我的耳边纷纷上演。我直直地躺着,朝左翻身,朝右翻身,寻找睡觉的方法。时间滴滴答答走了许久,我坐起来。小芳嘀咕了几声,说了几句梦话;果果打着渐强渐弱的呼噜;小雨的呼吸声湮没在果果的呼声中。宿舍里的人已在袭人的夜色中爬上了挂满梦的树梢。而我却因为一本书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我蹑手蹑脚地下床,门上晃动着一个白色人影。我猛地一惊,停住脚步。脑子里迅速进行着很多揣测。难道小雨也起来上厕所?难道这是我的幻觉?难道这不是幻觉,是幽灵?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瑞跟我说过,宿舍里可能住着第五个人哦。声音从过道里幽幽地传来,冷冷地砸在心上,很明显我被吓到了。以前跟小瑞一起看恐怖片,我都笑嘻嘻的,拍着大腿笑小瑞的一惊一乍。那么此刻?是人是鬼?这一系列猜测在几秒钟内完成。我定了定神,摒住呼吸,勇敢地跨出第一步,一只手在空气中不停地扫来扫去。当走进那道白影时,我缓缓舒了口气,原来是外面灯光投射在门上的影子。原来我上演了一场自己吓自己的独角戏。原来很多时候来自内心的恐惧是自己给自己设置的。

    我蹲在厕所里,倒吸了一口气,脑袋里一直回放着刚才虚惊一场的镜头,觉得很好笑。然后轻轻爬上床,坐着,倾听夜的心跳和我自己的心跳。

    3

    我想,我是深深爱着夜的。黑色可以掩盖一切,没有人可以看清你的表情,没有人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看出端倪,然后看穿你。像我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孩子,需要夜的保护和温情。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也是深深爱着夜的,脸上写满欲望的他们在黑夜中迸发情欲,释放激情。还有一些人,他们是如此地憎恨夜,暧昧的夜点燃了他们的寂寞却无法填补他们的空虚。他们裹紧大衣,表情淡漠地匆匆前行,孤独地行走在闪烁的霓虹灯下。深夜里,大部分人睡去了,一部分人清醒着。清醒的人想象与自己一样清醒的人,变得异常清醒。这种感觉多么奇妙。

    因为爱夜,所以我喜欢在夜色来临的前后做一些事情。目睹黑色慢慢地占据整个天空乃至整个世界,这是一件有趣的事。

    4

    我恍惚地想起一些事。

    五月一号,独自骑单车去隔壁学校吃馄饨。穿越稀疏的人群,穿越大道,不停地蹬着脚踏车。偶尔有汽车从身边驰过,扬起厚厚的尘土。我记得那个傍晚,尘土在天空下猖狂地跳着舞。我的孤独显现出来。

    不记得那时的天空,那时的云朵,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和耳朵里的越长大越孤单。那个明亮的女声唱孤独的歌,你曾对我说每颗心都寂寞,每颗心都脆弱都渴望被触摸。越长大越孤单眼睛有点酸痛,我知道自己轻而易举地被这首歌俘虏了。

    我使劲地踩着车,妄图将此时所有跑出来的孤独压死在车轮下。很快就到达了隔壁学校的门口,天空已蒙上了一层灰色。耳朵里的女声跑到了心里唱越长大越孤单。忽然之间,那么一瞬间,我多么希望从学校里走出一个人,站在那里朝我挥手对我微笑说,喂,阿梨。

    喂,阿梨。小飞的口头禅。他用胳膊肘搡一下我的胳膊说,喂,阿梨。然后我们开始说话。通常都是是我眨巴着眼睛对他讲我童年的故事。他负责倾听和点评。喂,阿梨,你真的打过架啊。喂,阿梨,你的眼睛真好看。喂,阿梨,你上课一动不动的,肯定睡着了吧。小飞说到我上课睡觉钓鱼,总是邪邪地笑,酒窝荡漾在那张天真的脸上。我没有告诉过他,有酒窝的男孩很好看。

    我一直以为,我们的友谊就像他送给我的玻璃瓶,单纯透明。我一直以为,我会将我的故事讲下去,无穷无尽,他会永远听下去,站在晃悠的阳光下坏坏地叫一声,喂,阿梨,那个季节的栀子花香蔓延了整整一年。只是,那个拥有单纯笑容的男孩形象在后来轰然坍塌了,栀子花香早已散尽。

    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很莫名其妙。突然某一天,他不跟我说话了。我是骄傲的狮子座女生,自然不会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与我说话。过几天,一切都会好的,我轻轻对自己说。却没想,这个“几天”一直延续到高考结束。

    面对面走过,我恶狠狠地看着他,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。我只要一个理由而已。但是,他垂下眼睛,拒绝我的质问,然后像陌生人一样从我身边走过。很多时候,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我突然间就原谅了。男生的友情不可靠,我告诫自己,眼神里多了轻蔑。

    他去了北方一所很不错的大学读书。一年后,他对我说,当时不说话是怕说话太多影响学习影响高考。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,多么荒唐的借口,我们的友情在他心中或许无足轻重吧。啪啦啪啦,藏了两年的泪水滑落,降落在黑色键盘上。即便是一个不合理的理由,我也释然了。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埋怨他的丫头了。

    时常想,本来我们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的,没有谁伤害谁。

    我莫名地希望那个站在门口迎接我的人是小飞。他用胳膊肘搡我,喊,喂,阿梨,然后坏坏地笑。

    天空完全被黑暗吞噬,一盏盏的路灯纷纷亮起来。我继续朝馄饨店前进。白色光芒的路灯点缀在远方的天边,温暖了我。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正在朝光明走去,那是一道出口。心情突然变得明亮起来。

    老板,来碗馄饨。老板,再来一碗。我在老板惊异的目光下大肆吞咽下两碗馄饨。因为太饿,吃得很快,来不及细细咀嚼美味,只是极速填补空荡荡的肚子,消灭饥饿感。挂在墙壁上的电扇吹跑了热腾腾的馄饨冒出的雾气。店里先后有两个男生吃完,付钱,走掉。

    姑娘,小心烫,吃慢点。中年老板笑呵呵地说,一脸温和。如果说那一刻的感觉,用感动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。在陌生的地方,一个馄饨店老板对一个看上去大大咧咧极其狼狈的女孩说,姑娘,小心烫,吃慢点。这种来自陌生地方陌生人口中的关怀是多么的自然,多么的温馨,没有突兀,没有嘲笑,出发点只是人性中的善良。

    回到校园。我双手离开把手,以拥抱蓝天的姿势张开拥抱黑夜。远处一群男生看到,叫嚷着起哄。我大惊失色地仓皇而逃。回到宿舍。她们试穿着新买的高跟鞋和裙子,笑容骄傲。很长一段时间,高跟鞋咚咚的声音在我耳朵里走来走去。因为硬生生的高跟鞋的声音成了这个季节的主旋律,楼道里、楼上、路上,满耳咚咚。每个女孩都爱美,每个女孩都是天使。那么,当女孩失去外表的美丽,这个女孩还是天使吗?

    我不喜欢高跟鞋,不喜欢花花裙子。简单,大方,舒适,我追求这样的穿着,这样的生活。

    5

    五月二日,和小瑞去ktv唱歌。

    两个人的ktv。我们唱,不想睡,我要陪你一整夜,我要幸福的催眠,天旋地转的晕眩。不想睡,我要今天的完美,不要明天的幻觉。我们唱草蜢,唱潘玮柏,跟着mv里的人跳。灯光昏暗闪烁,时间不停留。我们把所有的感情都唱掉了,扯着嗓子飙高音,压低嗓子唱音很低的歌。

    唱完歌。心血来潮地走进隔壁的网吧。自从有了自己的电脑,就再也没有进过网吧。网吧,久违了,我大声地喊。一群人一起玩耍游戏,一起作战杀敌人,这应该读书时光特有的,这种感觉就像一起踢球,输赢一起,苦笑一起,有一群人陪着,不孤单。因为没有带身份证,被网管拒之于门外。我坐在网吧门口的椅子上呼呼睡去。到哪都能睡,是我的本领。

    醒来问小瑞有没有睡着。她叹息着,你当然能睡着了,什么都不用想,万一包包丢了呢,万一睡过了呢。我恍然大悟,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需要思考,然后朝她咯咯地笑。从网吧里出来后,我们去小摊上吃麻辣烫。很多小摊,很多小吃,我长长地深呼吸,贪婪地吸允着来自各处的香味。

    我想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小瑞了。陪着我吃麻辣烫和傣妹,靠着我的肩膀看恐怖片,偶尔撒娇,一脸严肃地说,阿梨,你就像一个大布娃娃,然后大笑。

    6

    夜深入骨髓了。

    有一只蚊子在蚊帐里飞。安静的夜,蚊子的声音被放大了很多倍,像一架行驶的飞机。我找到蚊子后双手合十。果果的呼声消失了,我依然没有入睡。我想睡在隔壁的小瑞,我想睡在对面的小芳,跟女侠一样从天而降解救我的小芳,想远方的爸爸妈妈,想在北方求学的小飞,还想念那些遥不可及发短信傻笑的夜晚

    夜的心跳平缓有力。我渐渐睡去,等待下一个天亮,阳光将我叫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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